鹿兴《夕阳无限好》（下）（完）
搬到新家没多久，鹿晗忽然就生病了。这可急得张艺兴立马给鹿兴昕打了个电话，叫鹿兴昕过来接他们去医院。鹿晗平生最讨厌去的地方就是医院，他觉得医院这地方又冷又毫无生气。
医生过来给鹿晗检查了一番，然后对张艺兴说：“您老伴儿他只是发烧感冒了，住院输几天液就会好的，您别太担心。”
张艺兴这才放下心，然后道谢，“谢谢医生”
“不客气的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。”医生笑，然后道：“最近您得好好照顾一下您老伴儿，老年人都抵抗力差，最近天冷，得多穿点衣服，多运动运动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送走医生，张艺兴便坐到床边，伸手握上鹿晗的另一只手抚摸着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，过了会儿，张艺兴才问：“鹿晗，你现在还难受着吗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？一会儿儿子过来，我就回家给你做去。”也不等鹿晗回答，张艺兴就自顾自地接着说：“不如一会儿我擀皮儿包饺子给你吃吧，你不是喜欢吃烫嘴的么，我包好煮好就过来。然后我再给你炒个你最喜欢吃的黄瓜炒鸡蛋，或者我再……”
“艺兴”鹿晗开口打断他，“我只是发烧感冒而已，没事儿的。”
张艺兴这下彻底绷不住了，双手紧握着鹿晗的手，脑袋垂低，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。张艺兴很少这么哭，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几十年前，鹿晗在伦敦跟他求婚的时候。
鹿晗知道张艺兴在想什么，他张了张嘴，终是什么都没说。只抽出手，轻拍着张艺兴的背。张艺兴哭够了，才抬起头，满脸的眼泪鼻涕，他看着鹿晗说：“鹿晗，你知道吗？我好害怕，好怕，好怕你生病，好怕你会说离开我就离开我。我早就已经，已经离不开你了。我爱你，鹿晗。”张艺兴终于可以很连贯的说出这三个字了，好在不太晚，好在没留什么遗憾。
“笨蛋张艺兴”听着张艺兴的告白，鹿晗不禁红了眼眶。伸手抽了几张纸巾，鹿晗一边细细温柔地替张艺兴擦着鼻涕眼泪，一边调侃张艺兴，“都多大的人了，还哭得像个小孩一样。以后都别再哭了，哭起来的你一点儿也不好看。”
“嗯，以后不哭了。”张艺兴重重地点了点头，然后抬屁股倾身，吻上鹿晗的嘴唇。趁鹿晗发愣之际，他主动伸舌头进鹿晗嘴里。吻完分开，张艺兴擦净他跟鹿晗俩人的口水，然后抱怨鹿晗，“你现在都不亲我了，你都好久没有亲我了。”
鹿晗意外地红了脸，低声道：“我，老了，怕你嫌弃我。还有就是，老了折腾不动了。”
张艺兴含着泪笑，“鹿晗，你才是笨蛋。咱们折腾不动了，不还可以牵手亲吻么。纵使到最后一刻，我还是想跟你亲密接触。”
听张艺兴这么说，鹿晗真的好开心啊，他的张艺兴开始疯狂地对他说起了情话。鹿晗伸手捏了捏张艺兴的后脖子，笑着说：“那以后，我们每天早安吻，午安吻，晚安吻。”
“嗯”张艺兴点头，冲鹿晗笑出好看的酒窝。
杵在门口一直忘了进来的鹿兴昕抹了把眼泪，抹尽眼泪，他没有犹豫地转头离开了。不知道什么时候，他深爱和深爱他的俩个人，真的是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，变得苍老了。他不想让他们留下什么遗憾与担忧，所以他决定接受一个他觉得还不错，但已经追了他好多年的那个姑娘。然后，结婚生子。
鹿晗出院这天，忽然迎来了大幅度的降温。张艺兴来的时候，给鹿晗带来了帽子口罩围巾手套，保暖内衣羊绒毛衣跟很厚很暖和的羽绒服。鹿晗一边看着张艺兴笑，一边任由张艺兴给他套上保暖内衣，套上羊绒毛衣，套上羽绒服。鹿晗伸手抓上张艺兴拉着拉链的手，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张艺兴道：“老伴儿，你给我穿的也太多了吧。我发烧感冒都彻底好了，现在的身体倍儿棒！”
张艺兴挣开鹿晗的手，帮鹿晗一气呵成地拉上羽绒服拉链。接着张艺兴拿来帽子给鹿晗带上，跟着是围巾跟手套，最后是口罩。鹿晗被张艺兴给裹的，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“艺兴，你能把口罩给我摘了吗？”隔着口罩，鹿晗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，“我都不方便亲你了”
“方便的”张艺兴拉下鹿晗脸上的口罩，抬头就吻上了鹿晗的嘴唇，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鹿晗的唇缝。咂咂嘴道：“炸酱面的味道”
鹿晗将张艺兴往怀里一拉，紧紧抱住，然后恶趣味地调戏张艺兴，“这要是换作以前，你这么勾引我，我一定会干到你哭着求饶。”
张艺兴伸手环住鹿晗的腰，咯咯笑着，也不回鹿晗。直到鹿晗感叹，“可惜啊，现在一把老骨头，折腾不动了。”
“那就不折腾了，好好谈个夕阳恋。”张艺兴隔着手套握上鹿晗的手，“走了，咱们回家。”
鹿晗出院过后没多久，鹿兴昕就带着女朋友去见鹿晗跟张艺兴了。鹿兴昕头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了他的两位爸爸，本来是想给个惊喜的，但又怕两位爸爸什么也没准备，会觉得不太好。索性，就提前告诉了他们。
知道这消息过后，鹿晗跟张艺兴都非常的高兴。第二天鹿晗跟张艺兴就起了个大早，手牵着手去菜市场买菜。俩人买了挺多菜的，还买了许多零食。本来家里是有零食的，因为张艺兴爱吃。但自从鹿晗住院过后，张艺兴就戒掉了吃零食这个习惯。张艺兴一旦认真地决定了什么，就很难改变。所以，鹿晗也懒得劝他吃。就偶尔，还会买点儿奶糖塞在衣兜里，趁张艺兴不注意时剥开糖纸，将奶糖塞进张艺兴的嘴里。
张艺兴每次都抱怨，“甜掉牙了怎么办？难道咱俩要都带着假牙接吻啊？”
鹿晗每次都将张艺兴的手揣进怀里，然后说：“那就不带假牙接吻，舌头缠着舌头。”
张艺兴每次都骂他，“老不正经”
鹿兴昕带着女朋友白姌到家的时候，鹿晗跟张艺兴俩人刚做好一大桌子的菜。白姌知道鹿兴昕家的情况，乖巧地叫了两声伯父过后，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了。
鹿晗笑眯眯地对白姌说：“好孩子，好孩子，快过来坐吧。”
张艺兴也笑眯眯地道：“别拘束，就当在自己家里。”
白姌礼貌地回了两声，“谢谢，伯父。”
这顿饭吃的很开心，白姌人如其名，长得又白又貌美，跟鹿兴昕很般配。大致了解了下白姌的情况过后，鹿晗跟张艺兴就更喜欢这姑娘了。鹿兴昕送白姌走了过后，又转了回来跟鹿晗和张艺兴更详细的说了些白姌的事儿。
听完，鹿晗虎视了鹿兴昕一眼，“臭小子，人姑娘追了你这么多年，你现在才回应？”
“我……”鹿兴昕不知道该答什么，只好沉默着。
张艺兴像是什么都明白一样，伸手拍了下鹿兴昕的肩，安慰道：“没有错过就好”随后便问：“你跟白姌什么打算？”
鹿兴昕答：“明年五一结婚，然后明年这个时候尽量让爸跟爸爸您二老抱上孙子。”
张艺兴沉默了会儿，然后叹了口气，“兴昕啊，我跟你爸不急的。我跟你爸只希望你自己能过的好，你不用为了我跟你爸而勉强自己的。”
鹿晗接话，“是啊，不用为了我跟你爸爸而勉强。我跟你爸爸希望你能开心，快乐，能找个你爱的人，爱你的人照顾你。如果白姌就是那个人，你们做什么打算与决定，我跟你爸爸都支持你。”说完，鹿晗看了眼张艺兴，给了个求表扬的眼神。
张艺兴点点头，然后伸手给鹿晗竖起了大拇指。
沉默良久，鹿兴昕才开口，“好，我知道了。谢谢爸，谢谢爸爸。”
“傻孩子”鹿晗跟张艺兴俩人异口同声地骂道。
对于老人们来说，冬天是最难熬的。冬天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两天，才停下来。下雪的这两天，鹿晗跟张艺兴就没有出过门，菜都是鹿兴昕买好送过来的。
老了，视力不太好了。张艺兴便不让鹿晗看太多的电视，更不让鹿晗老是坐着玩儿电脑。鹿晗年轻的时候不知节制，老来腰一笔直坐久了，就疼得慌。鹿晗一疼，张艺兴就心疼。
鹿晗带着老花镜，靠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。张艺兴则坐在鹿晗身旁泡茶，烫着茶具，然后给鹿晗倒茶喝。俩人有时候就这么静静地相处着，哪怕一句话也不说，也不会觉得无聊枯燥。
窸窸窣窣地将报纸翻阅完毕，鹿晗将报纸放到茶几另一头，继而顺手将老花镜压到报纸上面。张艺兴重新给鹿晗倒了杯热茶，鹿晗接过茶，呷了几口，才开口：“咱俩这都两天没出去溜溜弯了，这要是换作以前，哪儿能呆的住啊。”
张艺兴烫着茶具，给自己倒了杯茶，呷了几口，才回鹿晗，“就咱俩现在的身子骨，这天出去遛弯还不如跟家呆着。外面又冷，地又滑。要是摔上一跤，可就不得了了。”
鹿晗伸出一只手握上张艺兴的手，手指抚摸着张艺兴的手背，然后点头，“说的也是，还不够给咱儿子添麻烦的。”跟着鹿晗突然开始怀念起年轻的时候来，“想当年，咱俩还年轻的时候，哪一年冬天不去冰场溜冰啊。再往前想想，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在冰场。你那个时候啊，倔强的要命，跟现在一样，一点儿都没变。”说着说着，鹿晗忽然羞涩地笑了，“但我还是爱你，一直都爱你。”
张艺兴也笑，“我当时要是不倔强的要命，哪儿会有我们的后来啊。”时间可过得真快啊，但一回想起这些往事，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。说起往事，张艺兴想起了一件事，这件事他一直都忘了问鹿晗。虽然现在问鹿晗也没什么意义，但他还是想问一下。
张艺兴问：“鹿晗，就是，当年，从老莫吃完饭，我不是在你家跟你睡了一晚上嘛。后来我嘴角破了，是真的被你的大兄弟给捅破的？”
鹿晗想了想，才答：“当时我逗你玩儿的，虽然当时我很想对你这样那样，但我还是没敢，只敢亲亲你。”
张艺兴奇怪，“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？”
鹿晗笑，“你当时喝醉了，摔了一跤，我接住了你的身子，但你的嘴却嗑楼梯扶手上了。”
张艺兴点点头，“原来是这样啊”
鹿晗问：“那你一直以为是怎样的啊？”
张艺兴如实回答，“我以为，你真那么干了。”随后又道：“但即使这样，我还是很爱你。”
“我那时候就很爱你，怎么舍得啊。”
“后来更爱我，但也更舍得了。”
“哈哈哈”
满屋子的茶香，茶水煮沸的声响也不会吵到正在怀缅过去美好时光的鹿晗跟张艺兴。
继第一场雪下过后没多久，就又下了一场雪。鹿晗放下报纸，去往阳台那里，隔着窗玻璃，看着外面白雪皑皑一片，突然就想去冰场看看了。他跟张艺兴已经好几年冬天没有去过冰场了，冬天不去冰场哪里算得上完整。况且，今天还是个很重要的日子。
“艺兴啊，一会儿我们……”鹿晗的话还没说完，手机就响了起来。鹿晗回客厅，拿起手机接听。是鹿兴昕打过来的，没说一会儿，就切断了通话。
张艺兴挂好围裙问鹿晗，“是儿子打来的电话吗？”
“是儿子打来的”没待张艺兴问儿子说了什么，鹿晗便说：“儿子说他想得很清楚了，还是明年五一跟白姌结婚。”
“那这是好事儿啊”张艺兴给鹿晗倒了杯茶，“过两天叫儿子带白姌再回家吃顿饭吧”
“嗯，行。”鹿晗接过茶，呷了口，道：“艺兴啊，一会儿咱们出门去冰场那儿溜达溜达吧。”
“好啊”张艺兴出乎鹿晗意料，没有反对。
出门前，张艺兴给鹿晗裹得很厚，他还是没能从鹿晗上次进医院的阴影里回过神来。张艺兴蹲下来给鹿晗系鞋带，他系的很紧，就怕鞋带散了，会绊倒鹿晗。
“我穿一脚登的棉鞋就好了”鹿晗缩回脚。
“这双是防滑鞋，听话。”张艺兴细声软语地哄着。
俩人都裹得很厚，一出门，俩人就紧紧地牵起了手。奈何隔着厚厚的手套，十指紧扣不了。街边积着厚厚的积雪，鹿晗像孩子一样，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上面。然后还要回头跟张艺兴说：“艺兴，你踩在我的脚印里走。”
“好”张艺兴跟在鹿晗后面笑着。
冰场里的人很多，买了票租好冰车，鹿晗就牵着张艺兴快步走了进去。张艺兴跟在后面直嚷，“鹿晗，你慢点儿，小心脚下。”
“没事儿，这鞋防滑。”鹿晗虽然这么说，但还是放慢了些脚步。然后还要跟张艺兴开玩笑，“就我现在，还能为你打架呢。”
“啧，今天我心情好，就让你吹吹牛吧。”张艺兴挣开鹿晗的手，换作挽上鹿晗，继而问：“一会儿是你蹬车在前面拉我，还是我拉你？”
“这还用问嘛，当然是我。”
“好好好”
冰场里的人很多，鹿晗在前面蹬着冰车，张艺兴坐在后面。鹿晗蹬得很慢，几乎是蹬几下就回头看着张艺兴笑一下。张艺兴觉得今天的鹿晗很奇怪，便问：“老伴儿，你今天老乐呵什么呢？”
鹿晗下了车，然后拉起张艺兴，继而搂上张艺兴答道：“我就是，今天很开心。”
张艺兴接着问：“因为儿子的事儿开心？”问完，张艺兴便伸手回搂上鹿晗，根本就没在意陌生人投来的各种目光。其实张艺兴早就习惯了陌生人投来的各种目光，也早就习惯了无视。
“一半一半吧”鹿晗神秘地笑着问：“不如你好好想想？”
“好好想想？”张艺兴皱了皱眉。还没开始想，就被面前的姑娘给打断了思路。
脖颈上挂着拍立得的姑娘来到鹿晗跟张艺兴的面前，笑眯眯地问：“两位老爷爷，您们好，我能给您俩拍张照片吗？”
鹿晗跟张艺兴俩人对视一眼，眼神交流了下，鹿晗就点头，“行，姑娘，拍吧。”鹿晗笑着搂紧张艺兴，然后将脸贴上张艺兴的脸。张艺兴则一只手搂上鹿晗的腰，一只手比了个L的手势，看着镜头笑。
姑娘喊着，“一，二，三……”
咔擦，照片拍好了。姑娘将照片取出来，等了会儿，才将照片拿给鹿晗跟张艺兴看。看着鹿晗跟张艺兴低头依偎在一起看照片时的幸福模样，姑娘笑得更开心了，对着正认真看照片的鹿晗跟张艺兴说了句，您俩真幸福，一定要好好的，就转身走了。
“姑娘，谢谢你啊。”张艺兴道谢，然后跟姑娘挥手。
姑娘笑着转头，也挥了挥手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鹿晗举着照片看着，直感叹，“艺兴，咱俩即使老了都还是这么般配。”
张艺兴牵上鹿晗的手，回，“可不是，一脸的夫夫相。”
鹿晗笑着点头，然后将照片小心翼翼地装进羽绒服的口袋里。鹿晗跟张艺兴平时也会自拍几张合照，但这么被人拍还真是好久没有过了。
冰车玩儿累了，鹿晗便牵着张艺兴在冰场上慢慢地溜达着。张艺兴一只手与鹿晗交握，一只手挽上鹿晗的胳膊。鹿晗看着喧嚣的人群，开口问张艺兴，“你还没想到吗？”
张艺兴想了想，才想起来，今天是他们认识的第五十七个年头。五十七年前，他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。
“想起来了，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五十七个年头。”张艺兴的表情有些懊恼，“年纪一大，就没点儿记性。”
“这不还是想起来了嘛”鹿晗低头亲了下张艺兴的额头，“五十七年快乐，张艺兴，我还很爱你。”
“我也还更爱你”张艺兴笑眯眯地回。
西边挂着被云层遮住了大半的太阳，张艺兴看着看着，忽然感叹道：“夕阳无限好”
鹿晗接，“与你共黄昏”
一生过不够，世世不离分。
FIN.
嗯，时间轴那个无需在意，因为那不是重点。
重点是这普通的故事，结局也算是圆满，这就够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