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兴《夕阳无限好》（上）
关掉火，锅里的糖醋排骨汤汁还在翻腾。张艺兴刚拿起盘子，准备将糖醋排骨装盘的时候，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。张艺兴一时有些荒神，放下盘子就连忙去开门了。
张艺兴打开门，见到的是对门的邻居大哥。邻居大哥气喘吁吁地跟张艺兴说：“张老师，你快去看看，你家老鹿头在小区门口跟那个老李头打起来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张艺兴连忙取下身上的围裙，着急得随便一扔，就跟着邻居大哥走了。跟在邻居大哥后头，张艺兴还不忘问，“大哥，那个，鹿晗他没伤到吧？”
“他伤倒是没有伤到，就是他把人老李头给伤到了，正跟那儿等救护车来呢。”邻居大哥语气焦急地答。
“真是越老越不让人省心”张艺兴嘟囔一句，就加快步伐朝小区门口走。
到小区门口，张艺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鹿晗。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，就鹿晗一个人孤独的垂低着脑袋。张艺兴来时还许多气，但看到一幕，他就心疼得不行。拨开人群，张艺兴朝鹿晗走过去。张艺兴伸手捏了捏鹿晗的后脖子，用鹿晗平常安慰他的动作去安慰鹿晗。
鹿晗知道是张艺兴来了，他将张艺兴布满褶子的手牵到嘴边吻着。一边吻一边低喃，“在我心里，张艺兴永远都好看，我也永远都只对张艺兴死心塌地。”
张艺兴没接话，只蹲下来，抬起鹿晗的脑袋，看着鹿晗问：“怎么跟老李头打起来了？他下棋又耍赖？”
鹿晗抬眼跟张艺兴对视，过了一会儿，才跟张艺兴道清原因，“他下棋总是悔棋，我就催他快点，说我下完这局就得回家吃饭。你每天这个点做好饭，我每天都按时回家吃，他是知道的。但他还是要悔棋，悔棋就悔了吧，但他还要说你。”
张艺兴细声软语地问：“说我什么？”
鹿晗的表情突然变了，语气也变得愤怒起来，“他说你不如年轻的时候好看了，现在老了就跟其他老头一样丑。还说我怎么还这么怕你，爱你。他最后还要说，你肯定是对我施法了，不然我怎么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。”鹿晗越说越气，“你说，丫这不是嘴欠吗？这要是换作我年轻的时候，我非得把zhei孙子给揍进医院不可。”
听完，张艺兴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，又满心的温暖。老了老了，鹿晗还这么维护着他。
“其实，老李头说得没错，我就是老了。”张艺兴空出手捧上鹿晗的脸，安抚着鹿晗，“人老李头老糊涂了，你就别跟他置气了。还有啊，他又不懂我们俩的爱情，你管他怎么说呢。”跟着又唠叨鹿晗，“你看你，还要动手打架。你当你还年轻呢，都七老八十了，就不能安分点儿？”
“可他说你跟别的老头一样丑，我就来气。我都不舍得说你，他凭什么说你。他说你，我就得揍他。”鹿晗皱眉，“你明明还跟当初一样好看，老李头才丑。”
“是是是，老李头丑，他全家都丑。”张艺兴站起身，朝鹿晗伸出手，“走吧，咱俩先回家。”
回到家吃了饭，张艺兴在厨房刷碗。碗还没刷好，鹿晗就进来从背后抱住张艺兴，苍老的手摩挲着张艺兴的腰。长长的叹了口气，鹿晗才有些担忧地问张艺兴，“艺兴，你说，老李头不会真被我打坏了吧？”跟着解释，“其实，我也没怎么打他。我就是将棋盘给掀了，然后将他往后面一推，伸手打了他一拳而已。”
“应该没事儿，别太担心。”张艺兴转头亲了下鹿晗的脸颊，安慰鹿晗，“老李头身体强壮，不会有事儿的。一会儿咱们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他，我再去给他赔个礼道个歉。怎么说也是你打人了，实在不行除了医药费，咱们多给点他钱。”
“你凭什么去给他赔礼道歉啊！”鹿晗唬了句，“不去，咱们不去了。”
“都是一个小区的，你俩也经常一起下棋。道个歉又不能少块肉，再说了，你毕竟打他了。”张艺兴细声软语地说：“我知道你肯定是拉不下面子去跟老李头道歉的，所以我去。本来这件事的起因也是因为我，我去也理所应当。”
“反正我不去，你也不能去。”鹿晗的坏脾气又上来了。
“那这怎么行？”张艺兴叹了口气，然后想了想，想到了一个好法子。既不让鹿晗生气，又能摆平这件事儿的好法子。张艺兴加快速度刷好碗，碗刷好了过后，他就拉开鹿晗的手，转身走出厨房。
鹿晗跟在张艺兴的后头问：“艺兴，你干嘛去啊？”
张艺兴答：“给儿子打电话，让他过来一趟。”
鹿晗猜，“你给儿子打电话，是让他过来去给老李头赔礼道歉的？”
张艺兴点头，“对啊，你不去还不让我去，就只好叫儿子过来。这事儿，总得解决。这样也好，也算是能让咱俩明白，咱俩现在是真的得服老了。”
鹿晗挨着张艺兴坐下，头靠在张艺兴的肩上，附和着，“是啊，现在是真的得服老。”
鹿兴昕接到张艺兴的电话后，就连忙赶了过来。在电话里，张艺兴也没说什么事儿，只跟鹿兴昕说有点事儿需要他现在过来一下。鹿兴昕越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，就越心慌。一路油门踩到底，飞一般的速度赶到幸福小区。
张艺兴一开门，鹿兴昕就着急地问：“爸爸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“也不是多大的事儿，就是你爸因为我，揍了小区的老李头。”张艺兴边回答鹿兴昕，边去给鹿兴昕倒水。
一听是这事儿，鹿兴昕的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。随后坐到鹿晗旁边，调侃着鹿晗，“爸，您行啊，一把年纪了比我们小年轻儿还猛。”
“那是，也不看你爸我是谁了。”鹿晗嘚瑟。
“瞎嘚瑟”张艺兴勾起嘴角，将水递给鹿兴昕，“你啊，尽调侃你爸。”
“哪能啊，我这不是觉得爸他忒帅嘛，不过这件事肯定事出有因。放心吧，您二老就别瞎操心了，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搞定。”
“那成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鹿晗握上张艺兴的手，看着鹿兴昕道：“正好，一会儿我跟你爸爸去超市买点儿菜。你晚上就留下来吃饭吧，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坐一块吃顿饭了。”
“是啊，我都忙晕了头。”鹿兴昕说完，伸手抓起车钥匙，看着鹿晗跟张艺兴道：“我送您二老去”
“不用了”张艺兴拒绝，“我跟你爸走着过去，人老了，就得锻炼一下。”
“成，那您二老慢点儿。”
去超市的路上，鹿晗牵着张艺兴的手感叹着，“时间过得真快啊，这一眨眼，咱俩就都真的老了。”
张艺兴点点头，跟在鹿晗身旁慢慢地走，“是啊，咱俩认识的时候，才十九二十。”
“可不嘛，那时候咱俩多年轻了。现在啊，连咱儿子都到而立之年了。当年咱俩抱他回家的时候，他才那么丁点儿大。这时间一晃，他也这么大了。”
“是啊，一辈子过起来，真的是太短了。”
吃好晚饭，鹿兴昕去厨房刷碗。端着碗进厨房的时候，鹿兴昕给了张艺兴一个眼神。张艺兴心下了然，陪着鹿晗看了会儿电视，他就进厨房去了。
张艺兴拉上厨房门，小声地问鹿兴昕，“儿子啊，是不是上头的批文正式下来了？”
鹿兴昕点头，“对，过几天就会有人过来动迁。本来我想先瞒您两天的，但今天正好过来了，就跟您先说了。我爸那边……”鹿兴昕有些许担忧，“爸爸，您好好的劝下我爸。我给您俩早就准备好了新的房子，您俩随时都可以搬进去。”
“嗯，我试试吧。别说你爸，我都不舍得。这个地方，这个家，我跟你爸还有你，都在里面生活了几十年。这倒好，政府说拆就得拆。”张艺兴拍了拍鹿兴昕的肩膀，“放心吧，我跟你爸不会让你为难的。”
张艺兴的话音刚落，鹿晗就拉开门进来了，看着张艺兴跟鹿兴昕问：“你俩背着我说啥悄悄话呢？”
“没什么”张艺兴笑笑，“就是我在跟儿子聊他到底何时找对象这事儿”
“对对对”鹿兴昕点头附和。
“也是该考虑这事儿了”鹿晗伸手去拉张艺兴的手，然后对着鹿兴昕说：“我跟你爸爸不强求你，但我跟你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尽早找一个能陪着你的人，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。”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过几天就有人要来动迁的事儿张艺兴暂时还没有告诉鹿晗，一想到最初鹿晗知道这里要拆迁时，一连几天都失眠的状况，张艺兴就心疼的紧。想着，能瞒一天就是一天吧。
老李头的身体没什么大碍，没两天就出了院。出了院后，他依旧按点去小区门口下象棋。见到鹿晗，他倒是没有甩脸子，则是笑眯眯地跟鹿晗打着招呼。鹿晗懒得理他，牵着张艺兴就回家了。老李头说张艺兴丑这件事儿的气儿，他可还没消呢。
拆迁办来人动迁的时候，被鹿晗撞见了。鹿晗上去就跟人家吵，张艺兴拉都拉不住。眼见鹿晗就要打上对方的时候，邻居大哥突然跑过来叫了声鹿晗跟张艺兴，然后跟他们说：“老李头的老伴儿刚走了，咱们过去看看吧，别跟这儿闹了。”
老李头的老伴儿身体一直都挺好的，也就这两天因不舒服而没去跳广场舞。听到这个消息时，鹿晗跟张艺兴俩人都愣了，也没心情跟拆迁办的人吵，他俩跟着邻居大哥就匆匆赶去老李头的家了。
对于老人来说，其实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谁谁走了。年纪越大，自然就越怕死这个定数。
老李头的儿女都在国外，他的老伴儿又走的突然，临时没人帮忙，鹿晗跟张艺兴就过去帮了帮忙。老李头的儿女第二天下午才赶到家，然后第三天老李头的老伴儿就被拉去火化了。孩子们怕老李头受不了刺激，就留老李头在家。鹿晗跟张艺兴就在老李头家陪着老李头，其实有什么气，鹿晗这两天看老李头这副难过的模样，就都消了。
鹿晗终是忍不住出声安慰道：“老李头，逝者已矣，节哀顺变。”
老李头点点头，随后叹气，“唉，人老了，总是说不定哪天就走了。我老伴儿也算命好，走的时候没病没痛的。我只是难过，我老伴儿她怎么能狠心地丢下我一个人就先走了。”
张艺兴给老李头倒了杯茶，随后轻声道：“嫂子她没丢下你，嫂子不过是换种方式陪伴你。”
“或许吧”老李头看向他老伴儿的遗像，看着看着就哭了。
送走老李头的老伴儿后，老李头就被他的儿女们给带去了国外。他是小区里第一个签下合同的，走之前他跟鹿晗还有张艺兴说，老鹿头跟张老师你们要好好的，明年我回来，咱们一块儿喝酒。
送走老李头，张艺兴便陪着鹿晗去签合同了。小区里的其他居民见鹿晗签了，大多数也都跟着签了。幸福小区建立了几十年，楼虽然很破旧了，但却承载着居民们的几十年感情。现在，说要没就没了。
收拾东西的时候，鹿晗忽然叫张艺兴，“艺兴啊，以后咱俩要走就一起走，留下谁都孤独。”
“好”张艺兴倾身吻了下鹿晗的额头。
“艺兴啊，你怕死吗？”
“如果可以跟你一起死，我就不怕。”
“那我就不让你怕”
TBC.
